傅逸辰醒了。

长达一周的昏迷后，他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依旧是沈长清，傅逸辰闭上眼扭过头，不顾女人焦急的问候。

“怎么样了？有哪里不舒服吗？医生、医生！医生快来！”

这么失态的沈长清可真少见。恍惚中，傅逸辰心想。

可这是他花了两条命才看到的，真的值得么？真的有必要么？

答案当然是没有。

医生仔仔细细检查过后说没什么问题，他的嗓子干哑，却努力回应着医生的询问，只是眉眼低垂着，依旧不愿再看沈长清一眼。

于是沈长清明白过来，他只是不愿意见自己罢了。

心口像是破了个大洞，寒风疯狂往里灌着，她的脸色又黯淡几分，在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后，走过去单膝跪下，握着男人的手吻了吻。

“逸辰，” 沈长清小心翼翼地说，“我知道，是我做错了。”

回应她的是毫不留情抽回的手，傅逸辰不愿也不想再多看她一眼，干脆撇过了头，沈长清微微叹息一声，知道是自己伤他太深了。

宋思妩又何尝说的没有道理呢。

护士进来给傅逸辰喂流食，但只要沈长清在场，他的嘴巴和牙关便咬得死紧，一口也不愿咽下去。

“唉，不愿意让你待着你就出去嘛，”

小护士才不懂什么上校不上校，她的职责就是照顾好病人，满脸怨怼地说，“你要饿死你老公？”

“…… 好。”

沈长清一走，傅逸辰就配合着护士的工作了，小护士给他喂熬好的粥，笑着说：“怎么啦，我们都觉得你老婆对你好好哦，她这几天一步都没挪过呢，担惊受怕得要死。”

傅逸辰一怔，实在是无法将她描述的沈长清和自己印象中的女人对上号，他摇摇头说：“马上就不是了。”

“马上就不好了？”

“不，马上就离婚了。”

他这话说得风轻云淡，但毕竟这年头和妻子离婚的男人在极少数，护士有些惊讶，“哟” 了一声，或许年纪小，又很快就接受了。

“离吧离吧，你这回救人受重伤肯定会得到表彰的，你又长得帅，不愁娶媳妇。”

傅逸辰微微抿出一个笑，算是回应了她的话。

他这一生吃过无数亏，都是在感情上，对虚无缥缈的爱已经毫无追求的欲望了。

只是朦胧梦醒时听见的那句话犹在耳畔，细数生活的这么多年，傅逸辰第一回觉得，原来自己这么窝囊。

他总算明白，爷爷死前紧紧握着他的手，说的那句 “要活出个人样来，是什么意思。”

傅逸辰确实该活出个人样来。

“对了傅大夫，” 护士收碗时无意间提了一句，“那天好像有个姓宋的大夫来找你，被你老婆、被你前妻拦下啦！”

“宋思妩？！”

回忆起来，刚醒的时候耳边确实有着隐隐约约的争吵，傅逸辰知道沈长清的脾气，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宋思妩。

所以当女人推门进来时，就看到他冷冷的脸色。

沈长清刚以为，傅逸辰总算有意和自己交流了，但男人下一句话令她神色又黯淡了几分。

“把宋思妩放了。”

“这就是你想和我说的话吗？” 沈长清皱起了眉，“逸辰，我拼了命去救你，宋思妩他竟敢打我……”

“难道我需要吗？” 傅逸辰丝毫不怯，抬起脸直视她，“你现在把我掐死吧，反正以你的职位，也没人敢追究！”

“逸辰，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

“放了宋思妩。”

“行，” 沈长清被他气得想笑，手有些发抖，“但是逸辰，我不会跟你离婚的。”

“我签离婚协议，和放走宋思妩，你只能二选一！”

几乎没有犹豫，傅逸辰选择了放走宋思妩。

离婚这件事可以从长计议，但他知道沈长清下属的手段，如果宋思妩在里面待太久，以后还能不能留下一条好命都不知道。

他的果断令沈长清目眦欲裂，明明不离婚是沈长清最想要的，可知道傅逸辰为了宋思妩愿意忍受她不满的婚姻时，她还是不可抑制地愤怒了起来。

只是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酿成的苦果，沈长清知道，所以说不出任何话来，当着傅逸辰的面，她叫来了下属。

“把宋思妩放了，” 她的声音阴沉，不像要放人，倒像是处死，“你满意了吗？”

傅逸辰理都懒得理她。

他记得上辈子活到最后，和宋思妩几乎已经没有了联系，但隐约能想起有个姓宋的世家，在最后的乱世也算如鱼得水。

就算沈长清不放人，宋思妩也未必没有办法离开。

东山的灾后重建需要很多人手，沈长清也没那么多时间来找傅逸辰麻烦，他养伤的同时还看了不少书，趁着这机会钻研钻研学术。

门外传来吵闹声，他有些疑惑，隐约听见孩子稚嫩的喊声。

“我要进去见傅哥哥！你们别拦我！”

“小朋友，你可以进去，但是这位不行！”

“他是我家属！” 小孩不甘示弱地瞪着门口的卫兵，“他带我来的，如果我走丢了，不见了，你们就要负责任了。”

这是那天他救下的那个孩子吗？